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胡慧茵 廣州報道
全球經濟復蘇面臨考驗，愈發凸顯全球合作的重要性。
今年是中國和意大利建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20周年，也是東西方對話重要代表人物馬可·波羅逝世700周年。馬可·波羅已成為中意友好關系重要的組成部分。隨著馬可·波羅年的開啟，中意兩國在文化交流層面上多次舉辦活動，擴大雙方的聯系與合作。在粵港澳大灣區，5月3日和4日，廣州大劇院復排演出原創歌劇《馬可·波羅》。
近日，前意大利經濟發展部副部長米凱萊·杰拉奇（Michele Geraci）接受了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的專訪。他表示，馬可·波羅談論絲綢之路是從2000多年前的羅馬帝國開始，那時來自羅馬、意大利和東方的人們首次建立了直接聯系，而在馬可·波羅故事發生約700年后，中國又有了共建“一帶一路”倡議這一新的創舉。
從2018年6月起，杰拉奇擔任意大利經濟發展部副部長，負責國際貿易和投資，他是意大利加入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主要推動者。杰拉奇長年居住在中國和歐洲，在多所中國高校教授金融學、經濟學等。近期他被任命為意大利獨立黨 (Independence Party)的外交與國際貿易部負責人。該黨派旨在多極世界演變的背景下彌合東西方之間的差距。
杰拉奇在采訪中表示，去年底意大利與中國簽署的“一帶一路”合作諒解備忘錄即將到期，而意大利政府方面決定不續約，20年來兩國的成功關系都被這個決定所損害。即便如此，意大利企業還是堅定地希望與中國企業進行合作。他表示，“意大利政府希望減少對中國供應鏈的依賴，但這不意味著意大利企業不想合作，很多公司希望加強合作，這些公司因為意大利政府的立場與本身公司立場不同而遇到困難。”
杰拉奇建議，若要讓公司更好地開展工作，就要讓他們以自己的方式做生意，“這就是我提出要建設企業版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原因，即搭建起企業和企業之間的平臺。若如此，企業可以相互合作，不受（某屆）政府態度的影響，它們也能與中國合作做生意。”
他表示，“在下一次意大利舉行選舉時，如果我們的政黨即獨立黨贏得選舉，或在新的政府內閣中占據席位，那么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動意大利重返共建‘一帶一路’倡議。”
（前意大利經濟發展部副部長米凱萊·杰拉奇，受訪者供圖）
共建“一帶一路”倡議使兩國關系走向深層次
《21世紀》：今年是中國和意大利建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20周年。你怎么看待多年來中國和意大利關系的發展，以及兩國之間的友好交流和合作？在這樣一個關鍵節點推出《馬可·波羅》這樣一部歌劇，具有怎樣的意義，將如何促進兩國的關系？
杰拉奇：過去20年來，意大利和中國的關系發展得很好。我們開始了戰略合作，我們增加了兩國之間學生和教授往來，以及服務和商品的出口。
五年前，我們簽署了中意“一帶一路”合作諒解備忘錄，讓兩國關系走向了更高和更深的層次，包括兩國之間更密切的合作，還有兩國在亞洲和非洲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合作，這也是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意義所在。我認為，2019年的中意關系走向高的層次，不僅僅是兩國之間的貿易，還有和世界其他地區共同發展，都是非常積極的。
但不幸的是，自去年意大利本屆政府決定不續約以來，這20年兩國關系的成功都被這個決定所破壞。這是兩國關系非常嚴重且具有破壞性的倒退。
嘗試在當前困難情況下努力
《21世紀》：近期，中國駐意大利大使賈桂德在講話中多次提出要繼承和發揚“絲路精神”。在此基礎上，您認為中意深挖貿易潛能，提升貿易水平有怎樣的發展空間？
杰拉奇：雖然現在意大利政府想和中國更加親近，但他們仍然不想成為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一部分，這將損害意大利的發展機會。從商業角度來看，意大利政府此舉所傳遞的信息是告訴中國，意大利不想在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框架下與中國做生意。這個決定對兩國關系的損害很難通過其他方式來彌補。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有所作為其實是非常困難的。雖然目前有一些文化和交流活動，我認為兩國大使已經做得足夠好，他們嘗試在當前困難的情況下做出許多努力。
從中國進口產品有助抵御通脹影響
《21世紀》：您如何看待中國與意大利以及歐洲其他國家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成果？
杰拉奇：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成就非常大，最顯著的是增加了意大利和中國之間的貿易額。自簽署關于共同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的諒解備忘錄以來，意大利對華出口增長了33%。這對我們的經濟產生了非常積極的影響。即使有新冠疫情和俄烏沖突，仍然取得了非常好的結果。
同時，中國對意大利的出口也在大幅增長，這也是非常好的現象。因為意大利從中國購買的東西很好，這些產品不是與意大利產品直接競爭的商品，更不是會對我們的經濟產生負面影響的不良產品。我們從中國購買的東西至少有80%是我們所需要的，且能夠抵御通貨膨脹的影響。
我們在兩三年前通貨膨脹高的時候就這樣做了，實際上從中國購買了更多的東西，我們可以用相對較低的成本購入，有助于控制通貨膨脹，這是從中國進口的第二個好處。我們不僅從出口和進口中雙重受益，兩國之間的合作變得更加密切。這一點我也在其他國家提到過，我認為這是非常積極的。
還有一點非常重要，我認為我們取得成功的關鍵是，自從簽署中意共建“一帶一路”倡議以來，意大利人民談論了很多關于中國的事情，并展開辯論。在加入共建“一帶一路”倡議之前，意大利人民對中國了解甚少。盡管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在意大利仍存在爭議，但意大利出現這么多關于中國的討論，這是在加共建入“一帶一路”倡議前從未出現過的現象。
中意可朝文化交流和旅游業發力
《21世紀》：自中意文化合作機制成立以來，雙邊文化交流合作成果豐碩。您認為雙方還要如何推動經濟合作和文化交流？還有怎樣的發展方向？
杰拉奇：我們可以開展更多相互間的交流活動，比如讓留學生更容易獲得簽證，讓媒體更多地談論兩國人民。兩國還可以嘗試改善旅游業，盡管這具有挑戰性，但也是我們可以去做的事情。
中國投資轉到歐洲其他國家
《21世紀》：當前對于中資企業的投資，意大利方面持有怎樣的態度？當“去風險”成為歐洲對華的一大政策考量，在您看來，中歐雙方可以做哪些努力來構建更緊密的中歐經貿聯系？
杰拉奇：由于地緣政治因素的影響，中國企業被告知不允許到意大利投資。過去4年來，中國對意大利的投資并不順利，意大利本屆政府的所為也對中國投資不友好。
對意大利來說，更加不利的事情是，中國公司在匈牙利、塞爾維亞等其他國家都進行了投資。雖然德國、英國等不是共建“一帶一路”倡議框架下的共建國家，但至少他們對中國企業表現出更加積極的態度。意大利的做法損害了中國對意大利的投資，卻意外提高了中國對意大利以外的歐洲其他國家的投資。
為企業搭建起溝通的平臺
《21世紀》：供應鏈重新布局仍是全球貿易領域熱點話題之一，您如何看待中國在全球產業鏈供應鏈中發揮的作用？中歐企業要如何在供應鏈方面進行合作？
杰拉奇：意大利本屆政府對與中國公司在供應鏈方面進行合作很消極，他們希望以此減少對中國供應鏈的依賴。但這不意味著意大利企業不想合作，有些企業確實希望合作，但因為政府對中國的強硬立場而遇到困難。
若要讓公司更好地開展工作，則要讓他們排除意大利政府的立場并以自己的方式做生意，這就是我提出要為企業搭建起溝通平臺的原因。若如此，中意企業可以免受政府態度的影響，進行更密切的合作。
前段時間德國總理率德國企業高管來華，這就說明眾多德國企業希望與中國做生意。即使企業合作在德國內閣內部有爭議，但依舊無阻德國企業的決心，所以我認為企業溝通平臺會對兩國企業合作帶來非常積極的作用。特斯拉首席執行官埃隆·馬斯克前些天來華，中方展現出非常積極的態度，這也是商業合作不受政府影響的很好的例子。
希望推動意大利重返共建“一帶一路”
《21世紀》：您如何看待中意兩國共同建設的未來？ 您認為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對我們的合作有何積極前景？未來的收獲是什么？
杰拉奇：我是意大利新興政黨獨立黨的外交和國際貿易負責人。下一次選舉后，如果我們能夠執政，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與我們政黨的黨委書記阿萊曼諾（Alemanno）達成一致的意見，將意大利帶回共建“一帶一路”倡議，這符合意大利企業和人民的共同利益。 我每天都在向意大利公眾宣傳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好處。下一次我們進行選舉時，如果我的政黨即獨立黨贏得選舉，或者我們政黨在新的政府內閣中占據席位，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意大利重返共建“一帶一路”倡議。
延續絲路并發展跨境貿易
《21世紀》：馬可·波羅在13世紀經由絲綢之路從意大利到中國，你怎么看待古今絲綢之路的發展？經過十年的發展，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如何讓古絲綢之路煥發新的生機活力？
杰拉奇：古代和現代的道路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通過陸路進行貨物和人員的轉移，而不是通過貿易手段進行運輸，在過去幾年跨境貿易已經成為常態。十年前，中國提出了共建“一帶一路”倡議，除了海路之外還包括陸路。這是兩者共通的地方，現代城市的發展源于穿越中亞陸路的歷史概念。
正如你所說，馬可·波羅談論絲綢之路是從2000多年前的羅馬帝國開始的，那時來自羅馬、意大利的人們和東方的人們首次建立了聯系。而在馬可·波羅故事發生約700年后，中國又有了共建“一帶一路”倡議這一新的創舉。
《21世紀》：今年是意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逝世700周年。您看來馬可·波羅是一個怎樣的故事，這個故事給您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從歷史的角度看，馬可·波羅這個人物如何影響中西方文化交流和貿易往來，并成為東西方友好交往的象征？
杰拉奇：馬可·波羅是一個非常正面的例子，因為他代表的是古時候的過境商品交換的歷程，可以說，他的工作突破了人員交換和物物交換的圈層。馬可·波羅幫助歐洲人們更好地了解當時的中國，我認為人民之間的交流和經貿交流可以促進不同國家間的人民更好地了解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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