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陳植 上海報道
日本央行退出負利率政策似乎“近在咫尺”。
上周五，日本勞動組織總聯合會（Rengo）發布的2024年初次統計結果表明，今年工資談判結果的平均漲幅為5.28%，創下1991年以來的最大漲幅，遠高于去年的3.8%。其中，日本小型企業的漲薪幅度也達到4.42%。
這意味著日本經濟很可能進入“工資-通脹”的螺旋式上漲階段，驅動日本央行不得不更快做出退出負利率政策的決定。
“如今，市場普遍預期日本央行在3月19日舉行貨幣政策會議上宣布退出負利率政策，將短期利率從-0.1%調整至0%-0.1%區間，這也是日本央行過去17年以來的首次加息。”一位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向記者分析說。
受此影響，全球金融市場驟然密切關注數萬億美元的日元利差交易資本是否大規模回流日本，引發全球金融資產劇烈震蕩。
所謂日元利差交易，是在日本央行長期維持負利率的情況下，日本本土投資者與國際資本紛紛借入低息日元，再兌換成美元歐元等外幣投資其他國家高收益國債等金融資產，一面賺取無風險的債券利差收益，一面押注日元貶值獲利。
如今，隨著日本央行大概率在3月19日加息導致日元匯率大幅升值與日元拆借成本增加，日元利差交易資本或因為融資成本與匯率風險雙雙增加，紛紛回流日本，可能令全球金融資產價格出現意外劇烈波動。
上述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直言，目前全球金融市場都在嚴陣以待，關注日元套利資本的最新流向。畢竟，日本投資者持有的海外金融資產接近4.4萬億美元，其資金流向足以對全球金融市場構成較大沖擊。
記者多方了解到，盡管上周五日本很快加息的市場預期驟然升溫，但過去兩個交易日日元利差交易資本似乎沒有大規模回流跡象。
“這背后，是相比日本央行小幅度加息，金融市場更關注未來日元升值幅度，因為它對日元利差交易資本回流日本的影響，或將高于日本央行加息。”一位外匯經紀商指出。一旦日元因日本央行開啟加息周期而大幅升值，勢必引發逾萬億美元日元利差交易資本在匯率端的巨額虧損，迫使他們回流日本止損離場，到時全球金融市場才會感受到日本央行加息的真正沖擊。
截至3月18日19時，日元兌美元匯率仍徘徊在149.17附近，離年內低點150.88不遠，似乎未受日本央行很快加息預期升溫的影響。
“這背后，是市場在等待日本央行在3月19日加息同時是否有額外的收緊日元流動性動作，包括取消日本國債收益率曲線的控制，停止收購日本股票ETF或房地產投資信托產品等。”上述外匯經紀商指出，一旦日本央行采取額外的、超預期的貨幣緊縮政策，才可能令日元匯率迎來大幅升值，進而徹底改變萬億美元日元利差交易資本流向。
日元升值幅度“左右”萬億美元日元利差交易流向
面對日本央行或在3月19日加息并退出負利率政策，國際資本迅速嚴陣以待。
一位對沖基金債券交易員告訴記者，過去兩個交易日，買跌日本國債價格（押注日本國債收益率上漲）的交易量明顯增加。因為在眾多歐美投資機構眼里，這是最穩妥的、針對日本央行加息的套利投資策略。
記者注意到，此前，瑞銀、施羅德等歐美投資機構早已押注日本國債價格下跌，RBC BlueBay甚至豪賭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將在年底升至1.25%。
究其原因，是日本CPI同比增幅連續22個月超過2%，核心CPI同比增幅連續14個月超過3%，令他們押注日本央行將持續加息以押注日益升溫的通脹壓力。
隔夜利率指數掉期顯示，當前華爾街投資機構交易員普遍認為截至今年年底，日本央行很可能將基準利率調高至0.25%，這意味著在3月19日首次加息后，日本央行年內還有兩次加息。
與此對應的是，日本國債收益率回升將是“大勢所趨”。
值得注意的是，相比海外投資機構大舉沽空日本國債，但他們似乎不愿借著日本央行很快加息“機會”而押注日元匯率大幅度升值。
“令市場驚訝的是，上周五日本勞動組織總聯合會（Rengo）發布超預期的工資上調幅度結果后，一面是金融市場普遍押注日本央行將在3月19日加息，一面卻是日元兌美元匯率卻在下跌。”前述外匯經紀商認為。
在他看來，是日本央行加息動作未必影響日本投資者與日元套利交易資本的海外投資熱情。
數據顯示，年初以來，面對日本央行退出負利率政策預期一直高企，日本投資者仍在加大海外投資力度。今年前2個月，日本投資者購買3.5萬億日元的外國債券。即便在2023年日本月度CPI同比增幅連續超過2%目標值期間，日本投資者也購買18.9萬億日元的外國債券，創下過去三年以來的最大值。
“這表明日本央行加息預期，不足以逆轉日元利差交易資本的投資流向。概括而言，日本央行加息不足以迫使日元利差交易資本大規模回流日本本土。”這位外匯經紀商直言。這背后的更深層次原因，是歐美等國家央行去年加息力度，遠遠超過日本央行即將加息的幅度，導致日元利率與其他國家貨幣利率之間的利差反而在擴大，所以日本投資者與國際資本使用日元利差交易套取無風險利差的收益依然相當可觀，令日元利差交易規模不降反增。
在他看來，目前能扭轉日元利差交易資金流向（是否大規模回流日本本土）的最大變數，是日本央行貨幣政策收緊力度是否超預期，由此造成日元匯率大幅升值。
畢竟，眾多日元利差交易操作者都會買跌日元兌美元匯率，一旦日元兌美元匯率大幅升值，他們在匯率端的虧損可能超過其無風險利差收益，導致他們不得不將日元利差交易回流日本止損離場。
記者獲悉，相比日本央行在3月19日加息，金融市場更關注日本央行是否會采取超預期的貨幣緊縮政策，包括直接取消日本國債收益率曲線控制或暫停購買日股ETF/房地產投資信托等，這意味著日本央行將不再向金融市場投放額外的資金流動性，或令日元出現較大幅度升值。
“目前，華爾街金融機構認為日本央行的貨幣政策收緊力度不會很激進，為了支持日本經濟增長與金融市場穩定，日本央行仍可能會釋放在必要時購買日本國債的信號。”前述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指出。
也有投資機構認為，日本央行收緊貨幣政策，或將開啟日元強勢升值時代。
Abrdn利率主管Aaron Rock認為，未來一年期間，日元對其他主要貨幣的升值幅度將在8%-10%之間。
不少金融機構認為截至今年年底，美元兌日元匯率可能回升至120，較當前149漲幅不小。
一旦日元出現如此大的升值幅度，日元利差交易能否承受匯率端的損失，將是未來全球金融市場資產價格波動的一個不定時炸彈。
日本股市是否“走下神壇”
記者了解到，若日本央行在3月19日加息并結束負利率政策，日本股市漲勢是否劃上“休止符”，同樣備受金融市場關注。
3月18日，日經225指數面對日本央行“第二天加息”壓力，仍然上漲2.7%，似乎打破了金融市場的上述擔憂。
三井住友信托銀行駐東京的市場策略師Ayako Sera指出，受日本央行進入貨幣政策收緊周期影響，日股可能將有所下滑，但他認為這不意味著日本股市將進入下跌周期。此外，盡管日元兌美元匯率大幅回升至120左右，可能令日本股指受到影響，但他認為這種狀況的發生可能性不大。
一項調查也顯示，盡管日本央行收緊貨幣政策，但不少投資機構人對日本股市持積極樂觀態度，因為他們認為日本股市仍然估值偏低。具體而言，隨著日本上市公司加大利潤分紅力度，加之日本引導更多本土資本投資日本股市，未來日本股市仍有望抵消日本央行加息的影響，繼續保持上漲趨勢。
記者多方了解到，持有類似觀點的全球投資機構為數不少。一個主要原因是他們認為日本央行加息步伐將伴隨著貨幣環境寬松，有助于日本股指繼續上漲。此外，相比日本央行加息與日元升值，金融市場更關注日本上市公司業績回升與利潤分紅力度加大等其他因素。
“若日本央行加息同時又能保持日本宏觀經濟穩健增長，無疑對海外投資機構繼續加倉日本股市，有著一定吸引力。” 摩根資產管理（東京）公司基金經理Michiko Sakai認為。
但記者也聽到另一種說法，即日本央行加息若導致日元大幅升值，或促使大量全球資本逢高撤離日本股市獲利了結。究其原因，此前不少海外資本之所以追漲日本股市，一是看重日本股市自身上漲空間，二是等待日本央行加息令日元大幅升值，他們就能將日元兌換到更多美元，如此當他們在股市與匯市均獲得雙重豐厚回報時，就是他們獲利離場的最佳機會。
前述對沖基金經理告訴記者，這種策略的確會被不少投資機構采用。但目前，他們未必會選擇獲利離場，一是日元匯率并未大幅升值，二是日本股市也沒有被高估，仍然會隨著日本經濟增長與企業利潤增加而具備一定上漲空間。所以，這種狀況的出現，有可能會在年底日元兌美元匯率大幅回升至120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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